第2章
凤天麟一直镇守仙魔两界的入口。
这次回来是因为药神白止桦的求救。
他才知自己的三妹去到了上古蛮荒,还被梼杌伤了神识。
“三妹,你别怕,既然二哥回来,以后不会让任何人欺负你。”凤天麟说着话,将神力源源不断传给苏落云。
可苏落云神识受损,那些神力就似流水一般,根本难以停留。
苏落云不想他白白浪费了万年修为,出手阻止了他。
“二哥,神魔两界入口动荡不安,你不该回来。”
他们凤族凰者自幼便苦修,为的就是抵御魔族来犯。
二哥是如今凤族唯一的凰者,是这一方天地的柱石,若他离开,魔族便会趁虚而入。
凤天麟闻言却没有收手,他眼尾发红:“若我保护不了家妹,如何保这天下?”
苏落云再说不出什么让他离开之话。
“二哥,我想去人界,你能陪我去一趟吗?”
她出生时被二伯丢弃到下界,后面被人界夫妻收养,如今千年过去,她想看看人界变成了什么模样。
也想看看这世间是否还会有真情。
“好。”
……
戌时。
雷神殿。
韩临风已经几日没有见苏落云回来。
他心神烦闷,而这时殿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打开。
不等他反应,炙热的涅槃之火朝着他袭来。
韩临风剑眉紧促,连忙出手抵挡。
霎时间雷神殿上方雷火大动,天地为之动荡……
远处不少神仙都被波及,一个个赶忙远离。
幸而天帝赶来,凤天麟这才带伤离开。
韩临风也受了伤,黑目尽是寒意:“来人,可看清对方是何人?”
打斗之中,对方有意隐藏神形,韩临风只知道他和凤族有关,其他的倒是不知。
“回殿下,我们根本不能近身,所以……”侍卫小声答道。
天神打斗他们这等小仙如何得知对方身份?
此事竟只能不了了之。
几日后。
苏落云的神形勉强能维持后,凤天麟带她去了人界。
此时恰逢长安元宵灯会。
向来不懂人界俗世的凤天麟却为苏落云买了两盏天灯。
“三妹,我听凡人说在天灯上许下心愿后,等它飞上九天时,心愿便会灵验。”
凤天麟递给苏落云一盏天灯,而后在自己的天灯上写下“愿家妹永世康健”后,便放其升上了半空。
苏落云却不知道写些什么,最后她提笔。
“若可以,我想忘了他。”
天灯燃起,缓缓飞上了天边。
苏落云看着漫天祈愿的天灯,泪水溢满了眼眶。
元宵灯会是凡界男子和女子相见相识之日。
苏落云身体虚弱地靠在凤天麟的肩膀上,在一众凡人间行走。
她看着一对对佳偶,心里不由的羡慕,也想起了以前人界养母说过的话:“只羡鸳鸯不羡仙。”
忽然,苏落云的步伐僵住。
她远远就见不远处两道熟悉的身影。
不是别人,正是韩临风和寻璃。
目光相对,四周嘈杂的人群全然禁止下来。
韩临风一眼便识出几日前伤自己的人就是苏落云身旁的男子。
寻璃虽为养女,但也只见过幼时的凤天麟,如今看到这一幕,不由得走上前:“三妹,你怎么能和一陌生男子如此亲密?”
凤天麟自小就不喜欢这玉面狐狸,他挡至苏落云身前。
“你唤吟霜什么?”
“三妹……”
寻璃话音未落,凤天麟出手,她整个人被掀翻数丈,而后“嘭”得一声从高空直直地坠落了下来!
“你不配!”
一时间万籁俱寂。
寻璃重重地摔倒在地,疼得一口鲜血吐出。
“殿下……”
韩临风狭眸微眯,施法在寻璃面前设了屏障,而后目光冷冷地看向苏落云:“他是何人?”
凤天麟正要回话,苏落云赶忙拉住了他,强用神力将他带离。
相处千年,她知道韩临风这次是真的动了怒。
回凤族的路上。
苏落云止不住的咳嗽着,鲜血就那么顺着她的嘴角落了下来。
“小九……”凤天麟忙将自己的神力往她身上送。
原本还能停留一息时间的神力此时却瞬间消散开。
他眼眶顿时红了:“为何会这样?”
苏落云了他的手。
“二哥,算了。”
凤天麟僵住。
苏落云含笑看着他:“能在临死前见兄长一面,我心愿已了,你莫伤心,也不要想着为我报仇。”
凤天麟咬着牙,紧攥着的手有鲜血滴落。
“我知道了。”
……
回到天界后。
苏落云让凤天麟把自己送去了雷神殿。
她身形不稳的往里面走,不多时就看到胭脂颤抖地跪在殿外。
“胭脂。”
胭脂闻声,强扯一笑:“公主,你终于回来了。”
话落,她直接栽倒在了地上。
苏落云连忙抱住了她,目光落向殿内。
大门被一道神力掀开。
韩临风一身雷云长袍颀长的身形从里面走了出来,挥手之间,苏落云的怀抱便空了。
“连自己主子都看不住,本殿已将她丢至临冤谷受罚!”
苏落云闻言,不敢置信地看着他。
她一直以为雷神奉公执神,不会徇私,可现在看来他明明是公报私仇。
韩临风被她此刻不甘得神色看得心神烦乱。
“今日那人是谁?”
“只是一仙友。”
苏落云回。
二哥镇守神魔两界入口,没有诏令不得归,若她告诉韩临风实情,定会让二哥遭难。
仙友……
韩临风一把掐住了苏落云的下颚。
“本殿怎不知你还有仙友?我看是你情郎吧?!”
情郎……
苏落云只觉可悲。
她忍着下颚的痛楚,直视着韩临风,一字一句。
“殿下,你是不是觉得我不会难过,不会伤心?”
韩临风眸色一紧。
苏落云脸色愈发苍白:“我们成婚这一千年来,你扪心自问,我可有做过背叛你的事?”
“你说不许去药神殿,我便不去,你说让我退位,我便退位……”
“可你别忘了,我不仅是你的结发妻子,还是个女人,是凤族最尊贵的公主!”
这些话韩临风是第一次听。
他松开了手:“你怨本殿?”
苏落云没有回答,她只身去到了书房里,而后把深藏其中的和离书拿了出来。
“殿下,给你。”
韩临风看到流光溢彩的和离书上苏落云那娟秀的三个字,眸色一沉。
“你缠着本殿千年,如今这般爽快,不愧是有了新人。”
话落,他拿着和离书消失原地。
苏落云心中仿佛扎下了一根刺,她踉跄着进殿,鲜血涌出。
看着刺目的红,苏落云苦涩一笑:“终归一死,早日放君自由,毕竟和离比丧妻听着要好……”
……
翌日。
白止桦过来时就看偌大的雷神殿只有苏落云一人。
她蜷缩在软塌之上,凤形若隐若现。
“天麟不知何时才能回来。”
他告诉凤天麟魔界有一圣药,可保神的神识不灭。
因此凤天麟便闯魔界去了。
可眼下苏落云的情况不容乐观,在这九天,能够帮她续命的,可能只有雷神韩临风了。
不多想,他飞身至别宫。
“药神拜求雷神殿下!”
韩临风闻声,走出别宫:“你有何事?”
“凤族三公主苏落云神形俱损,求殿下救命!”
第九章 神形俱损
神形俱损?
韩临风黑目蒙上了一层冷意。
“因何?”
白止桦躬身答:“她闯上古蛮荒被凶兽梼杌伤及了神识。”
竟然连伤都一样。
韩临风不由嘲讽出声:“既如此,那边等她陨灭后,再通知本殿。”
话落,他飞身回到殿内。
白止桦眸色怔住。
一道神力袭来,将他直接从别宫甩了出去。
韩临风回到内室。
里面寻璃正躺在一玄玉床上,额头都是密密匝匝的细汗。
“殿下,我好痛,当初梼杌所伤的地方,现如今越发严重了。”
韩临风本就薄凉的眼底难得多了几分柔情:“你是为了救本殿受的伤,你放心,本殿定会善待你。”
寻璃闻言,强撑着起身靠在韩临风的肩膀上:“殿下,寻璃只有一个心愿。”
“什么?”
“成为殿下之妻,陪伴殿下一生一世。”
韩临风听闻此话,脑海中却不觉想起了苏落云之前说过的话。
她说:“殿下,我不要你照顾一生,就求你陪我一百年可好?”
为何是陪一百年?
……
寒夜。
没了胭脂相陪,苏落云更加孤寂。
她靠在窗台,不敢睡。
“三妹。”
忽然身后一道熟悉甜腻的声音响起。
苏落云没想到自己如今身体这般差,连寻璃来到殿内都未察觉。
此刻的寻璃浑身仙气浓郁,其中还不由雷神之力,不用想也知道是韩临风将自己的神力给了她。
“一个人独守空房的滋味,不好受吧?”寻璃笑着道。
苏落云闻言,平静地看着她:“那你呢?这一千年来隐姓埋名过的也不好吧?”
她让羽族墨崎调查了寻璃的事。
什么救韩临风,不过是寻璃自导自演。
寻璃脸上的笑一瞬冷了下来:“当初若不是父神偏心,成为凤族族长,嫁给雷神的人应该是我!”
千年前。
父神陨落之时把凤族大权和雷神殿下之妻的位置都给了苏落云。
寻璃不甘心,于是偷偷追随韩临风去了蛮荒。
本想趁此机会与韩临风培养感情,可没料到韩临风被四大凶兽所伤,她不得已只能丢下韩临风逃命。
后面又怕被发现,于是就躲了起来。
想起这些,她不由的冷笑。
“也是我运势好,竟然在蛮荒边缘之地得到了一本上古秘籍,可改天地留影石的画面,这才让韩临风以为救他的是我……”
说完,她一步步走到苏落云的面前。
“你是高贵的凤族又怎么样,还不是被我这只狐狸玩弄于鼓掌,我告诉你,这辈子殿下都不会爱凤,只会爱我这只狐狸!”
这辈子都不会爱,苏落云面色未变,但心却再滴血。
寻璃还在炫耀:“殿下还说会以六耀五星做聘礼,娶我……”
苏落云强忍着翻涌的心绪,看着寻璃得意的一张脸。
“说了这么多,你想要什么?”
“我要你的内丹。”
寻璃开门见山,她一直以来想要的就是凤族尊贵的身份。
只要有了苏落云的内丹,她就不再是卑微的狐族了。
苏落云没有一丝诧异:“若我把内丹给你,你会让出殿下吗?”
“会。”她毫不犹豫。
苏落云没想到自己守护了千年的神,在寻璃的眼中只是飞升成凤凰的捷径。
可韩临风喜欢的就是这么一个女人……
她落下一句话:“内丹本宫会送到,只不过我不需要你让出殿下,我要你演好凤族长公主,这辈子都不许再抛下殿下。”
反正她也要陨灭,内丹无用。
无视寻璃震惊的神色,苏落云无力的挥手赶人离开。
寻璃走后,苏落云强撑的身体再次虚弱起来,近乎透明。
不知道过了多久。
外面忽然狂风呼啸,苏落云心底隐隐不安。
她强撑着起身走出去,下一秒却看兄长凤天麟浑身是血朝着自己过来,笑着道。
“小九,二哥把魔界的圣药带回来了。”
第十章 凤凰陨落
“轰!”
凤天麟再也支撑不住幻化成了凤凰轰然倒地。
苏落云踉跄着朝着他跑过去,就看他满身的彩羽都被魔族的业火烧了干净,气息奄奄。
“二哥……”
凤天麟费力地睁开眼,满是伤痕的翅膀将圣药往苏落云面前推,让她快吃了。
魔族圣药虽然能保神识不灭,但却不能救命。
苏落云若喝了它,便会死,而后重生。
她知道重生后虽然神识不会改,但早不是当初那个人了,经历不同,记忆不同,所爱也会不同……
“二哥,我不要……”
苏落云眼泪大颗大颗的滚落。
躺在地上的凤天麟闻言,凤身发出呦呦悲鸣,他太痛了。
苏落云知道二哥快坚持不住了,她强忍着泪,缓缓抱起二哥,将圣药拿起,不顾凤天麟的挣扎,一点点的灌入了他的口中。
“二哥,你别恨小九,对不起……”
渐渐挣扎的凤天麟眼角血泪划过,缓缓合上的眼。
白止桦赶来的时候就看到了这一幕。
他面色煞白,不由得跪在了地上。
一声凤鸣!
凤天麟周身散发炙热的光,如同点点星辰一般散去。
他的凤羽落下来,一枚彩色的凤卵出现在苏落云的眼中。
“二哥……”
苏落云将它抱起,一口鲜血喷出,差点就倒在了地上。
白止桦连忙上前:“吟霜。”
“止桦,你说我二哥诞生后,还会记得我吗?”
白止桦不会说谎,摇了摇头。
“不记得也好,不记得他就不会难过了。”
之后的日子。
一即将陨落之神和一枚无人照看的凤卵便待在了雷神殿。
白止桦和羽族族长墨崎站在殿外,忧心忡忡。
司夜神说凤族领空有一星辰快要灭了。
白止桦攥紧地掌心:“如今凤族的领地都给了寻璃和雷神韩临风,吟霜若陨落,她该……”
葬在何处几个字白止桦怎么也说不出。
神陨落后,神骨会留在世间,供后人祭奠。
墨崎垂落地手攥紧:“我羽族如何都会有公主和二殿下的一席之地!”
……
天界岁末之时,飘起了白雪。
苏落云靠在窗边,对一旁的凤卵道:“二哥,下雪了。”
近几日,她发现自己时不时便会幻化成凤形,每次都痛如凌迟。
晚上她还会控制不住梦魇,梦魇里她神识中的小凤凰已经死了。
她知道自己就快陨落……
忽然身后的门被推开,苏落云偏头看去,就见韩临风器宇轩昂的走了进来。
“殿下。”
苏落云的声音温软,不知为何让韩临风恍惚不已。
韩临风看着她此刻的神形一刻的怔住。
“你怎么回事?”
苏落云才发现自己的人形近乎透明。
她忙用最后一丝神力稳固,而后没有解释:“我活不久了。”
单单五个字像是一道惊雷。
韩临风黑目一紧:“事到如今你还在扮惨!”
扮惨……
苏落云喉中又苦又涩。
韩临风伤人的话还在继续:“你那个情郎呢?你扮惨,他怎么不来看你?”
情郎,苏落云看向一旁变成彩色凤卵的二哥,喃喃自语。
“他也有自己的生活,我不能耽误他。”
她这样不吵不闹如同一潭死水的样子,让韩临风越发的烦闷。
“本殿要成婚了,娶寻璃。”
苏落云闻言,原本晦暗的视线更加死寂。
她强扯一笑:“殿下能得偿所愿,真好,我明日便搬出去。”
韩临风深邃的眼眸掠起微波,他离开前,又不由问。
“你为何想让本殿陪你一百年……”
不是千年,也不是万年,偏偏是一百年。
苏落云身上的神力明显支撑不住,她没有回答,而是反问韩临风:“殿下今日过来,难道是舍不得我?”
韩临风果然冷了脸色。
甩手离开。
他刚走,一口淤血便从苏落云口中溢出。
不多时。
一声凤鸣,偌大的雷神殿一只彩色凤凰奄奄一息地倒在了地上。
……
人界,今年的春来得异常早,百花盛开之时。
雷神娶亲。
各界神仙皆到,只羽族族长没有来。
花神让整个天界繁花似锦,而司夜之神让漫天星辰,凤啼龙鸣。
雷神殿。
韩临风一身红袍,问仙侍:“苏落云可来了?”
仙侍摇头。
韩临风眸色一沉:“去请她。”
“是。”
婚礼照常进行。
韩临风接到了身穿凤冠霞帔的寻璃,要跪拜天地大泽时,苏落云还没来……
他攥紧了手,这时忽然听到通传。
“羽族族长携凤族三公主前来祝贺。”
众仙家纷纷朝着声音望去。
可接着,他们却看到墨崎身后跟着的是一尊寒冰悬棺。
透过冰棺,韩临风一眼便看到了一只浑身伤痕死气沉沉的凤凰安静地躺在里面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