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cp】十米之内by困崽

第39章

她却不在意似的轻笑一声:“这么?说来,不是贺媞妹妹了,我该唤你一声姐姐?”

眼泪挂在脸上,贺媞抬头看郑毓雪白的耳垂,姐姐妹妹的昵称颠倒,似乎没什么?,又似乎有些难以言说的什么?,不知怎地,她面颈俱都泛起了薄粉。

更难料,郑毓在这时倏然回过身?来,贺媞先是愣愣看着,又很快捂住了自己风霜淡覆的面容,一面后退,一面嗔道:“说了别看……”

郑毓温润地笑,默不作?声地挨过去,在贺媞快跌下台阶时揽住了腰身?,将她拥入怀中,抬起另一只手,柔软的丝绢擦过她被眼泪洗过几道的眼。

贺媞眼周细细的纹路不问而入,在视线中狠狠一剜,郑毓唇边流出轻叹一声,叹惋的不是朱颜辞镜,人间留不住,而是对方为自己蹉跎了几多岁月。

“没有,你从未变过。”郑毓抚了抚她被泪沾湿的鬓发,笑意不减,“你我初见那年,赠我见风消时,你也同眼下一般,容易害羞。”

她的指腹滑下时,顺道在贺媞发烫的腮颊捏了捏,仍将见识过数十个春秋的妇人视作?当年少女。@无限好文,尽在晋江文学城

撩了又撩,心头怎能不起火?

贺媞攥住郑毓细白的腕子,扬起下巴去吻她,齿尖磨着唇肉,似幼犬初生的乳牙,心痒,牙也痒,困在名为情的笼中,只能咬人来磨牙,虽不知收力,却没有多痛。

郑毓由着贺媞吮咬,又以掌心扶住她后脑,将她留下的湿热痕迹一点点吻回去,渐渐使她骨酥腿软,贺媞微微仰起颈子,在她怀中发出了得?偿所愿的呢喃:“终于?……终于?……”

曲江池边五月近夏,海棠花不眠。

春日未迟,相逢有时。

因果

贺媞入梦不知要多久, 为防意外,几人还得在旁看护她深陷梦中无知无觉的?魂体, 如?此待着也是?无趣,濯春尘想起乾坤袋里还装着可以用来歇息的?东西,甩袖之?间搭出了一座瓜藤缠绕的凉棚,棚下设一竹榻,一副四人青竹座椅。

将最后一捆灵草塞给饱得走不动路了的?纸马,事了一身轻般拍拍手,濯春尘眯眼望了望对岸, 道:“无尽墟有一款独有的美酒叫因果, 我?去买来给两位尝尝。”

她好酒但不嗜酒,也早早立下入了无尽墟便不饮酒的?规矩, 适才从袋子里?摸出的?是?一饼蒙顶茶, 易泠一面兼着煮茶诸事,一面笑着摆头:“只怕买来是我一人独饮。”

贺媞合衣躺在竹榻上, 梦尽魂散,自是?没算她, 濯春尘本?已步出凉棚, 又倏然?停下,回头看向李怀疏,奇道:“你喝不得酒么?”

在她的?印象中,汲汲营营的?官场怎少得了推杯换盏,觥筹交错,李怀疏生前位极人臣, 应是?各种酒宴的?常客才对。

“……可以喝, 适量些,无碍。”李怀疏面上没什么表情?, 也是?平素那般轻言细语,却?不知怎地叫人觉得她心虚得很,还若有似无地瞄了易泠一眼,有些怨怼似的?。

濯春尘了然?般笑了一声:“明白了,那因果酒花香甚浓,不容易醉,怀疏大?可以放心饮。”

言罢,拂袖掠水而去,水面犹有河灯流过,她足尖轻踏莲心,河灯微倾,轻轻荡开涟漪,身形飘逸如?风。

“易姑娘可是?也使得这般好轻功?”一盏茶被推到眼前,李怀疏顺着那只白皙匀净的?手,抬眸看向易泠。

繁复华美的?狐狸面具将容貌半掩,易泠慢饮着茶,毫不留情?地戳穿她道:“李三娘又想试探什么?”

李怀疏:“那你又是?如?何晓得我?酒量不好?”

“不晓得,猜的?。”易泠的?嗓音沙哑,似吞过砂砾一般,实说不上好听,她长睫垂下,盯着手里?的?茶水,“一来,你出身名门,民间都说你初入仕途那几?年犹如?白璧,想来很难沾染恶习;二来,你看着就不像酒量好的?,这很难猜么?”

捏着茶盏,那股自厌的?愁绪也好像热气似的?熏了上来,李怀疏眉尖轻轻堆起,好笑道:“白璧……此等美誉与我?何干。”

她喝了几?口茶,仍不肯放过暗自作祟的?直觉,忽而道:“你当真?是?来找妻子的??”

易泠坐她手边,另一侧无人落座的?竹椅上搁着银白的?剑,因是?以凡人身躯入的?无尽墟,不似李怀疏血色尽褪,整个人宛如?无暇剔透的?冰雕,但她的?身上另覆了一场堪比九天摘月的?霜雪,仿佛永远高高在上,难以攀附,人间的?爱恨嗔痴无法弥填云泥之?间裂隙。

“原本?是?,但如?今已不太明白是?否应当如?此,我?找到她似乎也不能怎么样。”

李怀疏听出她话里?话外像是?在说与妻子有些矛盾,因自己也深受感情?困扰,沉默半晌,只是?道:“你愿意为其折损阳寿入冥府,有这份心意在,你的?妻子应该很开心。”

“是?么?”易泠为她斟茶,眉梢轻轻挑起,抬眼看向了她。

李怀疏被她这无甚情?绪的?一眼看得怔住了,竟一时无法言语,甚至有那么一瞬觉得自己就是?易泠口中的?妻子,稍定了定神,边饮茶边道:“易姑娘对妻子用情?至深,但无论如?何,这份情?别挪错了地方才是?。”

易泠眼帘轻掀,不置可否地笑了笑。

竹榻上,贺媞的?魂体有了动静,两人绕开竹椅走了过去。

以指腹轻柔揩去贺媞眼角滚落的?泪水,李怀疏看着她闭着眼又哭又笑的?面庞,便?知她应已在梦中见到想见的?人,做了想做的?事,圆梦了。

易泠未付诸任何行动,眼前却?如?走马观花般浮现了贺媞的?一生,她从前以为贺媞在母妃生前死后浑似两幅面孔是?利欲熏心所致,原来她的?心早就停在了母妃去世那天,此后每日?如?生,也每日?似死。

多年以后,她也死了,来到这无尽墟,易泠难得见到她露出少女般明媚的?笑容,她恰是?少女时候遇见的?郑毓,原来老的?死的?仅仅是?这副躯体,她的?心一直为郑毓鲜活跳动着,除了郑毓,无人能唤醒她沉堕的?灵魂。

再过一会儿,濯春尘提酒归来,见竹榻上空无一物,被自己喂得撑肠拄腹的?纸马也散落了一地的?黄纸竹篾,彻底成了死物,她看过这一切,迎着两人默契投来的?目光,被痴念水沾湿的?衣角拂过地面,步入凉棚,坐下道:“她去了孽海台,渡忘川投胎去了。”

“投胎……”李怀疏抿一抿唇,“她们二人的?缘分就这么断了?”

濯春尘抱着酒坛隔着封泥嗅了嗅,被香得揉了揉鼻子,付之?一笑:“难知。”

“有的?姻缘是?老天写就,跟着走便?是?,有的?姻缘是?双方拼尽几?世努力求来,既然?违抗了天命,结不了善果得不到善终,痛彻心扉也是?自找的?。”濯春尘仔细想了想,直言道,“不过郑毓先她一步入了轮回道,两人即便?有缘再续,也得再受几?番蹉跎。”

李怀疏道:“天命?”

她似想起什么,抬手抚了抚玄眼所在的?眉心,不平道:“人之?生老病死,婚姻嫁娶,兴荣衰败……凭什么要老天来决定呢?”

濯春尘警惕地望了望四下,又遥遥望一眼衡度司鹿车方向,低声道:“慎言。”

掀开封泥,隔袋摸出两个酒杯,将因果斟满,依次递给二人,尔后道:“鸿蒙初开,六界始有,天界的?神仙抛尽杂念,不老不死,才能有余力掌管六界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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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冥界的?修罗夜叉与阎罗冥君,不也是?不老不死之?身?”易泠接着问道。

濯春尘捏了张净衣符,将衣角水痕擦拭干净,慢声道:“冥界其实只有阎罗冥君可以不死,修罗夜叉大?多有四五百年的?生命,对至多活个六七十岁的?咱们来说,确实也等同不老不死了。六界中唯独凡人类比蜉蝣,匆匆来人间一遭,从出生伊始便?在不断地体味失去,活不够,且受尽了苦难,遂浮起诸多不舍贪欲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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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神仙没有欲念,又长生不老,便?自然?而然?将自己视作万物灵长,将生命最短欲念最繁杂的?凡人视如?蝼蚁,更认为自己应当出手相助,使凡人历经磨难,一步步除尽身上杂念,得道升天?”李怀疏越说越觉得好笑,执起酒杯闷头饮尽,“既有六界之?分,六界生灵也不尽相同,便?应各行其是?,神仙占尽了洪荒时候先辈的?便?宜,怎么好意思对凡人指手画脚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