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但他还是怕事后不好交代,便仿照沈曼昇的字写了日记,再将本子收了起来。
那些日记于他而言,再好仿不过了。因为沈曼昇本来就是在学他,以此取乐。以至于时间久了,改都改不回去。
这可能就是报应吧。
事情本来到这里就算结束了,偏偏李先生不安分,逼得他没有办法。
于是有就有二。
那之后,他又仿了篇日记。
他太清楚这世间的不公平了。同样的事情,他做和沈曼昇做,定会是两种结果。相比沈家小少爷,个痴傻的姐姐、个不起眼的教书先生都算不了什么。
不过他很快发现自己还是有疏漏——他把日期写成了1913,而他居然迟迟没有意识到。
看,原来沈曼怡把他起困在了那年,不得解脱。
不得解脱……
那天的他忽然觉得,活着真没意思。要蝇营狗苟、要遮遮掩掩。于是他钻进了煮饭婆婆供奉长明灯的小房间,锁了门,在灯前坐就是夜。
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坐在那里,只是看久了便觉得,自己的名字跟沈曼昇那样的少爷并列,夹在所谓的沈家人之间,显得别扭、突兀,格格不入。
他想抹掉那个名牌,却不小心打翻了烛火。
这可能就是命吧。
或者,也不是他真的不小心,他只是不想再这么过了,了百了。
皮肉枯焦的那个瞬间,他忽然想起沈曼怡死前瞪大的眼,带着难过和委屈,眨不眨地盯着他。
她张着嘴,却发不出声音。
他知道她要说什么,她想说:好疼。
其实火烧在身上,也是真的很疼,不输头颈断裂。它不是瞬间的事,而是绵长的、怎么也挣脱不掉的疼。
他想,他还是对沈曼怡很好的。
“你看。”阿峻冲面前的小姑娘说,“我让所有人都来陪你了,我们都跟你样,停在那年,再也不会长大。”
说完,他身上那层苍白的皮像松散的衣服样,脱落在地,剩下具焦黑僵硬的身体。
沈曼怡睁大了眼睛。像死前样,眨不眨地盯着他。不知是难过、委屈,还是不敢相信。
接着,她眼珠缓缓转了圈,在李先生和那团焦黑爬行的躯体上停驻了片刻。
她懵懵懂懂,直到现在才终于意识到他们都是谁。
那个滴着水的、身上长着青苔的怪人,是教她认字、教她念书、教她不用着急,慢慢长大的先生。
那团焦黑难辨的枯木,是给她围过兜布、做过饭、喂过饭的婆婆。是小时候把她架上肩膀、大了后叮嘱她不能乱跑,小心坏人的管家。是像小鸭子样跟在她身后,进进出出,陪她捉迷藏,任她打扮的两个妹妹。
是她的家。
沈曼怡痴痴地站着,然后攥紧了手指,满脸血泪,开始尖叫。
歇斯底里地尖叫。
走廊里的镜子扇扇炸开,玻璃飞溅,碎片漫天。
她的宣泄和崩溃带动了其他人,李先生、管家、做饭婆婆、沈曼姝、沈曼珊……他们每个人身上都开始散出浓稠的黑气。
像封禁许久的大坝忽然开了全闸,怨念如巨浪滚泄而出。
众人惊呼声,接着便被尽浓稠的黑暗淹没彻底。就连怔忪已久的大东都乍然回了神,因为太痛了。
个人的黑雾扫过皮肤,都好像薄刃割肉般,会留下细细密密的伤口。更何况这么多人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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