电话那头早已见怪不怪，"又做梦了？"

  周南的声音力而沮丧，"嗨，每张脸都那么地清晰，超子，你说我怎么办？这几年来，我从没和女人过过夜，生怕恶梦醒来的时候碰到活人的身体会把我吓个半死。"

  "喂，超子，超子，你醒醒。"

  电话那头，江超握着电话早已睡着。

  周南爬起来，把客厅，洗手间，厨房的灯都打开，从冰箱里拿出啤酒，坐在落地隔出的小阳台上。周南已经太熟悉这半夜的天光了。春暖秋凉，超夏寒冬，月亏月盈，他的影子在木地板上被拉长，是曲着膝坐的姿势，平头，鼻子高挺，嘴唇轻薄的样子。相书上说，嘴唇薄的男人最是寡情。

  第8章 引子(8)

  周南根根地抽着烟，他太需要手指间的这点温暖在持续地燃烧，他想起四年前的冬天他的身上还有些许青涩之意，穿着牛仔裤，黑灯芯绒外套，在大雪纷飞的滨海机场死死搂住秦怡，不让她走，而这个高挑雪白，从小和他青梅竹马的女孩脸上是从未有过的决绝。秦怡穿着长过膝的黑针织粗毛衫，浅蓝牛仔裤和高跟鞋，彼时脸上就已有大家闺秀的名媛气质。周南永远记得秦怡在转身离去的那刻脸上的荒凉神，和递过来的那包烟。

  "如果你觉得全世界都抛弃了你的时候，你就点根烟，烟上会有淡淡的火光，这点火光就会温暖你，燃烧掉你的孤独。"这是秦怡对他说的最后句话。

  他丢掉烟，怔怔看着秦怡走过安检，身影渐渐消失。飞机腾空而起直上昊天的那刻，周南的眼泪忽然喷涌，他追到落地前，拍着玻璃歇斯底里地喊："姐姐，姐姐，我错了，我知道错了。我爱你。我爱你…"飞机向上的姿势像极了秦怡仰起头侧面优美倔强的下巴。他在平面落地前穿着仔裤沿着玻璃颓然地跪下，周围的人都不明白，这个十七岁的大男孩何以哭得泪流满面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