梅兰芳自述

第12页(1/2)

  第三部分:风险遭遇受困天津1-图

  民国四年十月旬,有位久居天津的同行薛凤池,是唱武生的,武把子相当勇猛,曾拜尚和玉为师。他来约我跟凤二爷去天津下天仙是天津很老的戏馆子,地点在三不管附近唱几天戏,说明是帮帮他的忙。我们答应了下来,到了天津,我是住在乐利旅馆,姜六爷妙香是住在德义楼。这两处离戏院都不很远,连戏馆带旅馆全在当年日本租界范围以内。三天打炮戏唱完,生意很好,大家都很高兴。我接受馆子的要求,跟着就贴《牢狱鸳鸯》。这出戏我在天津还是初演,观众都来赶这个新鲜,台下挤得满满的,只差不能加座了。检票员发现几个没有买票的观众硬要听戏。前台经理孙三说:“我们今儿正上座,位子还嫌不够,哪能让人听蹭不花钱看戏,北方叫做听蹭!”三言两语地冲突起来。那班听蹭的朋友,临走时对孙三说:“好,咱们走着瞧!”孙三仗着他在天津地面上人熟,听了也不理会他们。演完《牢狱鸳鸯》的第二天,我唱大轴,贴的是《玉堂春》。凤二爷因为要赶扮《玉堂春》的蓝袍,只能把他的戏码《战樊城》排在倒第三,间隔着出小武戏,好让他从容改装。我们都在乐利旅馆吃完晚饭,凤二爷的戏码在前,先走了。我休息了好会儿,才上馆子。由聋子即跟包宋顺跟着我走出旅馆,坐上戏馆给我预备的马车,才走了几家门面,有个巡捕过来拦住我的车子,硬说赶车的违犯了警章。车夫不服向他分辩了几句,他不由分说先给了车夫个嘴巴。我看见他们起了冲突,打完车夫还不肯放走,我也不明白为了什么事情,只能开了车门,对巡捕很客气地声明:“我是梅兰芳,在下天仙有戏,误了场子,台下要起哄的,请您通融下,等我们到了馆子,就让他到局子里来。”他听完了,对我瞪了眼,说:“不行,我们公事公办。”说完就把车门砰的声关上了。车子跟着他走,转个弯,不多几步路就到了所洋房的门前停住。里边又走出个巡捕,替我开车门,监视着我们下了马车。聋子背着行头包裹,跟在我的后面。我对门外挂的块牌子看了眼,上写“大日本帝国警察署”个大字。这块长方形黄底黑字的牌子,深深地印入了我的脑海,到今天我还是可以照样把它画出来的。这个巡捕直带我们走到间屋子的门口,他只手开门,只手推我们进去。我抢着问他:“凭什么要把我们坐车的关起来呢?”他句话也不说,仿佛没有听见似的,只顾顺手把门关上。我很清晰地听到他在外面加上了锁。聋子过去使劲转门上的把手,我对他摇摇手,又做了个手势,叫他坐在我的旁边。我知道不是转开了这扇门,就能让你走出大门的。可是我也没有方法告诉他,因为跟他说话要提高了调门,外面的人不全都听见了吗?这屋里的陈设,真够简单的了。靠墙摆的是两张长板凳,有个犄角上放着张黑的小长方桌子,桌上搁着把茶壶,个茶杯,间有盏光头很小的电灯,高高地挂在这么间空空洞洞的屋子里面,更显出惨淡阴森的气象了。我对这个意外的遭遇,点都不觉得可怕。刚才的巡捕硬说车夫犯规,即使真的违背警章,也没有听说坐在车里的人要被扣押的。他们今天的举动,不用说,准是事前有计划的。这块租界地里边的黑暗,我也早有所闻。不过我们打北京来表演,短短几天,不会跟他们发生什么误会的。大概是当地馆子跟警察署有了摩擦,把我扣住的用意,非是不让我出台,馆子就有了麻烦。我大不了今天晚上在这间屋子里枯坐宵,明天准能出去。也说不定等馆子散了戏,他们就会把我放走的。可是我心里老放不下的是这满园子的观众,都得乘兴而来,败兴而归。他们决不会想到我是被警察署扣住不放的,以为我故告假,对业务上太不负责,这倒的确是我当时在屋里又着急又难受的个主要原因。我不断地看着我手上的表,五分钟五分钟地走过去,计算凤二爷的《战樊城》是早该唱完了。接着那出小武戏,时间-->>

本章未完,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